“足记”系列文章,来源于我个人以前看球时写下的一些文字,意在忠实记录并分享往日,还原那时的所见所想和最原始的悸动。
愿通过它们,也可以帮你追溯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足球时光。
北京时间2016年9月15日的凌晨,16/17赛季欧洲冠军联赛战火重燃。
卫冕冠军皇家马德里和华沙莱吉亚、多特蒙德、葡萄牙体育(里斯本竞技)同分在一组。小组赛首轮坐镇主场面对来访的葡萄牙体育,最大的噱头自然是皇马头号球星C罗和旧主反戈相向。
那个时候,我的高中生活刚刚开始一个多星期。因为中秋放假,我三年来第一次赶上了周中的欧冠比赛。
初中时我从外地的小县城来到杭州读书,之后一直寄宿在学校,在杭州并没有一个属于真正我自己的“家”。有时父母周末会乘高铁特地跑来看我,我们就只能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一个房间,匆匆过上两天“家”里的生活。之后,我回学校,他们回乡,一切照旧运转。
没有智能手机的住校生活,对期盼赛果的足球狗并不怎么友好。很多时候为了知道我的主队皇马的比赛结果,我都会偷偷在午休时跑到学校信息竞赛的机房,抓紧几天里仅有的网络时间看几眼新闻。一场胜利,有时就是足够我品味一两周的精神食粮。
深夜里的球赛直播,是那个学生时代里不可多得的奢侈品。这场欧冠比赛也就因此被我牢记心头:在47分钟葡萄牙体育的布鲁诺塞萨尔打进了精彩的左脚抽射之后,落后几乎整个下半场的皇马在比赛末段献上了一场肾上腺素盛宴,89分钟C罗任意球扳平比分,J罗补时助攻莫拉塔头槌制胜,皇马惊险全取三分,齐氏“玄学”再度大显神威。
亲自见证一场跌宕起伏的比赛和令人血脉贲张的读秒绝杀,无疑是属于球迷的一种在生命里可遇不可求的惊喜。
当然,肯定也是属于被我在大半夜里吵醒的爸妈的惊喜。
就“C罗面对旧主”这个话题而言,还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经典名局,比如12/13赛季八分之一决赛皇马对阵曼联的两番战中,C罗先是在主场奉献了那记力压埃弗拉的绝世头槌,又在次回合一剑封喉杀死比赛。从梦剧场走出的孩子亲自淘汰旧主曼联,个中滋味,发人唏嘘感慨。
同样让人们深深记住的,是无论哪次进球,重情重义的C罗都没有选择庆祝。
对阵曼联是如此,对阵葡萄牙体育也是如此:胸前合十或者张举双手,略带歉意的神情,这就是他面对旧主唯一的庆祝方式。
对老东家拒绝庆祝,也是对往事最大的温柔。
在2009年C罗年空降伯纳乌后的三四年间,皇马球迷们也许享受着他生涯中最辉煌灿烂的个人英雄主义年代。常年的自律生活、勤勉训练,加之举世罕有的身体素质、足球天赋,终于让C罗——这位对自己苛刻到近乎疯狂的完美主义者——达到了个人能力的无上巅峰。电梯任意球、爆杆远射、长途奔袭、禁区终结、跑位嗅觉、头球抢点、盘带过人……身为一名进攻球员所可能拥有的出众素质,都完美集结于C罗一身。
10岁出头的我,正好在C罗的那些峥嵘岁月里初入足球圈子。说是出于仰慕倾心也好,说是机缘巧合也罢,我就此成为了忠实的C罗球迷和皇马球迷,开始了坚定追随C罗的历程。
我狂热搜罗着有关他的一切,从深夜场的皇马比赛直播到里斯本、曼彻斯特年代的精彩集锦,从巅峰期的华丽数据到他生涯早年的历历往事,不经意间,自己便活成了曾经嗤之以鼻的追星少年的模样。
然而,最好的C罗并没有遇见最好的皇马。10年代之初,巴赛罗那的tiki-taka横扫世界,正处于年度91球形态的梅西已然是超越地球足坛一般的存在,C罗与皇马在国内赛场总是不尽如意,欧冠在摆脱“16郎”羞名后,又接连倒在了德意志双雄脚下。C罗纵有三头六臂,难奈球队功亏一篑。
在涉猎足球更深更广之后,我也慢慢明白了皇马和C罗面对的窘境。贵为百年豪门,联赛却屡屡失意,在新世纪后已有被死敌巴萨赶超之势;心高气傲、志在天下,却眼看一时瑜亮的劲敌梅西四度连庄金球,团队和个人荣誉都已面临瓶颈。
那些年岁里,我会为C罗的球荒、皇马的失利而烦心忧虑,会因巴萨势如破竹的大胜而咬牙切齿。我慢慢从偶像光环和一厢情愿的神话里走出来,慢慢在事实中心有不甘地感受到:C罗不是神,梅西和巴萨也许比他更强大。
同时,那段时间也是我作为初涉世界的少年而逐渐开始形成三观、拓宽眼界的时期,此时我正远赴他乡求学,时常独自一人往来,并没有谁能够教给我系统的仁义礼智、为人处世。
网络上针对死敌的骂战、粗鄙污秽的言语攻击,我都一度把它们当做是“球迷”的纲常伦理,于是就此带着对巴萨、梅西的仇视和戾气度过多年。
现在回想起来,我也无法断定那种轻狂无知的思维方式,究竟是网络时代大幕初开时鱼龙混杂、泥沙俱下的环境导致,还是每个人都必然经历的一个成长阶段:把仅有的阅历中童话式的二元对立、善恶分野,天真地沿袭到现实世界当中去,于是闹出笑话、走上歧路也就不可避免了。
当年轻的球迷终于从歧路上走回来,真正明白了“绝代双骄”的时代是属于足球的财富,真正懂得了梅罗对决看一场少一场、必须懂得珍惜之后呢?
C罗为了更大的成功,牺牲了小我的闪耀锋芒,在齐达内麾下完美转型,从边路全能战士迈向禁区嗜血杀手,在而立之年时又上演了欧冠三连、金球逆袭的好戏;
同时,他的犀利突破、暴力电梯、生花盘带,则被时光留在了昨天。身体素质、运动能力是球员们站在足球金字塔最顶端一层的必要条件,于是当年岁渐长之后,个人英雄主义的黄金岁月如烟而逝。
这样的感慨平常也许不会轻易涌上你的心头,而在一些具有标志性的回忆暗示猛然出现后,你才会惊觉:我曾经错过的、失去的,真的不会再回来了。
当C罗高举双手向逝去的时光致意,是否也令你想到自己为足球、为热爱而疯狂的岁月呢?那些岁月里的你我,可能都因为热血与冲动,做出过让自己或他人抱憾的举动:追星的碟片、海报被父母没收,你与他们针锋相对;熬夜看球不被身边人支持,你与他们发生争吵甚至冷战;和死敌的拥趸们发生矛盾,你针锋相对、乃至恶语相向……
此时此刻,所有往事一去不返,那便努力学着与过去和解,像是C罗面对旧主一般,面对你我的昨天吧。
以下文字,写在2016.9.15凌晨,C罗面对葡萄牙体育打入扳平进球之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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